并不是钢钉城的每一个港口都能够得到能够过滤空气的密闭穹顶和岸防炮的关照,只有最具有商业价值的港口才能得到城市统治者的青睐,进而被赋予良好而必要的基础设施建设。除此之外,那些不适宜驳船卸货的沿岸地区,则只受到最低限度的保护,或者说干脆没有保护。
这也导致要真正意义上的清查整个下层区域几乎是不可能的——如果仅靠城市的执法机构。洛斯塔尔怎么会不知道这一点?毕竟她就是靠着巨大都市的藏污纳垢为掩护,逐渐腐蚀了这里纸醉金迷的统治者。
所以,伊莱雅在收到“达贡”的警告后采用了同样的策略,她非常清楚,纵使教廷元气大伤,也没有人会愚蠢到当这个可怕的庞然大物不存在,只要埃欧塔神格仍在,教廷就不可能完完全全地一命呜呼。
这也使得洛斯塔尔的搜查显得蹑手蹑脚。
死水中的巨兽终于从地狱烈火的炙烤中挺了过来,无论是昔日万神殿中的神明还是曾经深渊的从者,祂都是不朽的存在。
在某处腐烂的港湾上,空气与糜烂的腐殖质都飘散着不详的气味,其让人不寒而栗的程度,已经超过了当地拾荒者习以为常的腐烂恶臭。腐鱼以及一些其他的一些从无边滩涂的恶心烂泥中露出来的、难以描述的死物随处可见。
从这般死寂与荒芜的广袤中,难以言说的远古恐怖已然登陆,巨怪没有以自己作为深渊从者的可憎样貌现身于凡世,而是使用了最具有欺骗性的样貌——曾经受人尊敬的丰饶神,自己堕落前的尊容。
那个授予非利士人种植作物养育牲畜之道的丰饶神的样貌,属于一个早已被人遗忘的堕落神明,祂身披蓝袍而闪烁着鳞片一样的光辉,乌黑的长发随着有毒的风飘散,侧面脸庞就和鲜血染尽、再也无人敢于踏入的大衮神庙中那自己的塑像一般棱角分明、坚毅有力。
曾经作为一个丰收神明的祂姿态有多么健硕俊美,作为深渊侍从的祂就有多么扭曲。不过现在还不是展露自己的真身、以庞然巨物之姿威慑凡人的时候。祂因为受尽折磨而力量虚弱,只能虚张声势地与人造的钢铁鱼龙在幽绿的死亡水潭中徒劳地对峙。
不过在得知了当地有同为深渊子嗣的兄弟姐妹在四处奔走传播深渊之荣光时,浸泡在海洋中稍微恢复些力量的他便设法走上陆地,寻找受到祂警告的兄弟姐妹汇合。退一步说,那充斥着人造化学毒物的水体实在让祂难以忍受。
突然间,海的远方传来足以让祂警觉的次声波,祂对其厌恶程度不亚于那些死缠烂打的潜艇部队,然后,一个拾荒者眺望远方,他高呼了一声野蛮粗俗的言语,这些形同枯骨、佝偻异形的拾荒者便开始惊恐地四处逃窜,造成他们憎恶面貌的不是什么超自然的超凡存在,而仅仅是可怕的人为污染。
祂将自己隐藏早一处废弃工厂的夹缝中,活着的长跑依靠生物色素的调节制造出类似于光学迷彩的效果,让祂与环境融为一体。
汽笛声响起,在此之前,拾荒者已经四散而逃,于是便没有任何活物可供其惊吓,尽管没有驶入受穹顶保护的港区,船体依然纯净辉煌。因为镌刻于其上的埃欧塔圣言本身就是一种强力的魔法符文,让属于埃欧塔的资产不受到任何污秽之物的玷污。
“看吧,姐妹,谁让这里是为迁就异族而让埃欧塔屈尊的城市呢?我看不过是徒有其表……”
红白二色的配色在这个世界不意味着医疗和救护,只意味着对于人类异教徒和污秽而言的彻底死亡,是的,是律法教廷惩戒军。想要让将行就木的东西无休止地存在下去,就要用以香料防止尸体腐烂的方式来重建教廷的威信,稍微清扫腐朽的教条,在圣物箱上再刷一层金粉,把修道院修缮重建,最重要的是,补缀前任教宗的纰漏。
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教廷要给魔力电容充电,要给蒸汽战戟重新开锋,鼓吹人类外部的威胁,让黎民百姓都相信只有教廷才是真正的保护者。教廷必须让萨塔利尔的遭遇不成为仅仅是因为教宗渎职而发生的偶然,无论是地狱的恶魔还是深渊的异怪,只要让凡世诸国在这些亵渎之物的淫威下战战兢兢就可以。
就算它们自身不能让凡世诸国感到生存受到威胁,教廷也会想办法制造一点可怕的阴谋论,而苦肉计总是需要有人挨打的,而挨打的人最好是最不尊敬埃欧塔的家伙。
这是莫拉达娅·提提丝的计划,并且她的巧舌如簧说服了她那些狂热的姐妹,虽然还没有透露给大权在握的几位主教——因为并非所有的主教都是一心一意服侍埃欧塔,或者说是一心一意想要把教廷从风雨飘渺中挽救回来的。
“我们的骄傲来自于侍奉埃欧塔,姐妹。为了骄傲而骄傲不能解决问题。我们来是为了说服本市的同胞迷途知返,不要在物质的享受中对潜在的可怕威胁视而不见。”
莫拉达娅非常清楚,藏污纳垢的钢钉城下层一定存在着什么骇人听闻的东西,只需要先斩后奏地抓出几个危险的标本,然后在上层通过危言耸听散播恐慌,最后暗中干扰城市本身自救的努力造成毁灭性的后果,一个完美的宗教预示就这么完成了。
“来吧,姐妹们,憎恶的不洁之物处于两个极端——零和无穷。”
便携式魔力探测雷达和位于枢机教廷的那个巨大的神之机械有着类似的原理,只是因为体积的限制,探测精度很差,作用范围也很小,但是钢钉城的底层蛇行蚁聚,拿着兜兜转转几圈总能有些收获。
便携式魔力探测仪放射出波状的魔力,无论是碰到高密度魔力生物还是魔力阴影都不会有回应,而躲藏在建筑物夹缝中的祂,则是一个可怕的魔力阴影。
器械发出尖锐的蜂鸣声,惩戒军的姐妹们为此谈之色变,原来人类诸城中最为闪耀的璀璨名著,却在见不得人的黑暗中孕育着不洁之物。
不幸中的万幸,它的精确度就止步于此了,莫拉达娅和她的姐妹们戴着沉重的防毒面具,在破败肮脏废墟中凭直觉盲目地寻找。
祂从阴影中注视着从祂身旁走过的惩戒军,屠杀非利士人的埃欧塔信徒也是类似的组织,那时候,他们还没有用不知疲倦的机械与齿轮武装自己。要杀死这些高傲无知的凡人并非难事,只是这样会让兄弟姐妹的计划毁于一旦。在生物光学迷彩的掩护下,祂小心翼翼地移动,直到在一处下水道的入口停顿,最后一跃而下。
这里的气味就和外面那摊死水一样令祂不适,本来应该聚居着流浪者的下水道却空无一物。如果新生的深渊之女听取了祂的警告,那么这样的情况足够让祂感到欣慰,这代表深渊的卷须已经在这里充分地得到了延伸,并且很好得隐蔽了起来。
直到祂足够深入,肃穆的空气中传来了潮湿的蠕动,祂才听见了细微的低语——“Ντάγκονγκ”,这是深渊的信徒在呼唤祂的名讳,这是低声且持续不断的歌颂,宣告迎接祂的回归是自己的无上荣光。
随着祂的靠近,原本坚定缓慢的歌唱开始逐渐提高音量,随着一束展示着得意的生物电信号穿透每一个在场生物的大脑,一张不属于人类的血盆大口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缇娜让周围的信众安静下来。
祂将怪异的瞳孔投向缇娜,而缇娜则毕恭毕敬地致以问候:“父神!恭迎您回归深渊的怀抱。”
“父神”达贡,深渊诸神座下第一位的从者,在被困于地狱折磨数千年年之后,终于再次取得了同深渊的联系。
“深渊之女已经苏醒,这是幸运的征兆,年轻的兄弟姐妹们。”
达贡用古老的非利士语言祝贺着伊莱雅的苏醒,
“但是追寻深渊福音的道路必然充满艰难坎坷,现在,请带我面见新生的深渊之女。”
她的力量还不够强大,不足以比肩半神,而自己也因为虚弱无法达到昔日的高度,深渊创造机会让祂回归,一定是有特殊的意义,啊,新生的深渊之女需要引导,深渊诸神自己费心的琐事,交给最为信赖的第一从者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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